丹昏/如果的事
01.
“我——”脏字儿还没说出口，易拉罐飞行目标处的两个人已经跑了个没影儿。听装可乐闷闷地砸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朴志训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反方向掉头离开了。
他们教授上课时接到短信说女儿给他生了个大胖孙子，老头儿一把年纪了高兴地就差手舞足蹈，顺带放他们提早下课。
朴志训趁着机会正好想会会快一周没见的男朋友，路过学校的小树林，不巧撞见一对啵儿打得火热的小情侣。男主角的格子衬衫看起来还有点儿眼熟，朴志训一瞧，嘿，这和上回我男朋友过生日我给他攒钱买的那件同款啊。
面对朴志训的女生发现有人旁边儿有人看着，红着脸推开男友。待到男生转过头，朴志训砸了砸嘴，心说这世界可真奇妙啊。
这位不仅衣服和他男友同款，连脸都是同款呢。
怒火中烧的朴志训举起手里的可乐朝对面的王八蛋一挥，结果人一溜烟儿地跑了，他没喝完的可乐洒了一地，全给浪费了。
02.
“嗨，多大点儿事。”听完朴志训惨痛经历的姜丹尼尔毫无形象地仰卧在宿舍床上啃苹果，二郎腿快跷到天上去，“赶紧分，分了拉倒。当初我看他贼眉鼠眼的那样儿就烦，说了你还和我翻脸。瞧见没，报应来了吧。”
“但你也别灰心，周迅那电影里怎么说来着，满街都是男人，人人都比豹哥好！”
见朴志训没什么反应，姜丹尼尔又转回头来关心他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点儿。”
“没有。”朴志训这次回答地果断，“感觉更糟了。”
姜丹尼尔安慰人的技术这么多年来毫无长进，朴志训挂科他说知足常乐，下一门可能更难；朴志训失恋他拍手叫好，下一个也许更糟。朴志训问他你能盼着我点儿好吗，姜丹尼尔认真地问答他，我盼着你好才不能骗你啊。
没过多久一个电话让姜丹尼尔鲤鱼打挺般从床上爬起来，飞快地套上外套，刘海往脑门子上一掀，一下子又变成那个人模狗样的姜丹尼尔。
朴志训目瞪口呆：“你干嘛去啊？”
姜丹尼尔笑得贱兮兮，故作神秘地冲他摇摇手机：“系花约我吃饭。”
回应他的是从背后飞来的抱枕。
朴志训从小到大的恋爱路好像总是充满了坎坷，幼儿园的时候觉得班上眼睛最大的那个小姑娘可爱，结果一揪人辫子小姑娘就嚎啕大哭，惹得朴志训被老师一通批；高中的时候性取向觉醒，还没和隔壁班的小帅哥拉过几回小手，人就转学去了英国。相比之下姜丹尼尔就比他潇洒了不知几倍，被朴志训揪辫子的小姑娘哭累了就安静凑到姜丹尼尔身边要和他一起搭积木，初高中以来每学期收到女孩儿的情书巧克力更是够朴志训蹭吃一年。
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差别怎么那么大呢。朴志训恨恨地想。
这困惑迎刃而解在高二暑假的那个夏天。也许是过度沉浸在和小男友离别的悲伤里，朴志训没收好的写满恋爱心得的日记本给进房间打扫卫生的朴妈妈无意间翻到了。
这场战火一发不可收拾，从朴家一直烧到对面的姜家。被强行出柜的朴志训硬是不肯低头，还是姜丹尼尔从对门揖拉着拖鞋风风火火地闯进朴志训家，边把挨衣架子抽的朴志训护在怀里边劝道：“诶哟！朴叔叔，您可别打了，孙子没了事儿小，儿子养了这么多年呢打坏了可不值当啊！”
好像一切就是从那个时候不一样的，躲在姜丹尼尔怀里的朴志训心没由来地砰砰直跳。眼前这个姜丹尼尔似乎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姜丹尼尔，不论是他宽阔的肩背，还是从他的角度看来他轮廓分明的下颌骨，或是对此时孤立无援的他而言过于温暖的怀抱，都不属于原来的姜丹尼尔。
面对暴怒的朴父，姜丹尼尔脑筋急转弯似得琢磨着要不干脆把朴志训先带走等他气消得了，殊不知窝在自己怀里的人趁着这鸡飞狗跳的混乱间，偷偷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圈紧了他的腰。
03.
朴志训这一单恋就是好几年，也不知道该夸自己心大，还是该骂自己没用。眼看着姜丹尼尔和校花系花班花的分分合合，也能若无其事地各谈各的恋爱，各过各的日子。
那句歌词怎么写的来着，好朋友只是朋友，朴志训惨兮兮地想，说的不就是自己嘛。
”其实吧，我觉得你不一定是单箭头。”朴佑镇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你看，姜丹尼尔嘴是欠了点儿吧，但哪次你出事不是抛下手头的事就奔着你去了。好兄弟做得到这个程度？换成我你看看，我才不乐意呢。”
朴志训冲着最后一句话把朴佑镇一顿打，却不免有些被动摇。
仔细回想，姜丹尼尔可以替他挨打，可以在他失恋的时候推掉女友的约会陪他抱瓶吹，可以在他为了攒钱给男友买名牌衬衫的时候毫无怨言地承担他的一切吃喝。这些他不是不清楚，这也是他一直难以割舍的原因——姜丹尼尔对他太好了，他不想失去姜丹尼尔，不想失去他用来维持这份爱意的唯一养分。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他不敢贸然捅破这层窗户纸。
就算当一辈子的好竹马好兄弟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朴志训想，如果可以，他宁愿到死姜丹尼尔都不知道。
但如果他对于姜丹尼尔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呢？那一切是不是就不同了。
“别傻站着发愣了，走走走吃饭去。”朴佑镇的推搡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事情发生转折是在两周后两节连堂的毛概课上，昏昏欲睡的朴志训被迟到的朴佑镇推醒，好友神秘兮兮地附在他耳边道：“大新闻啊，我和你说。你前男友被姜丹尼尔打了。”
睡意一下子被冲得一干二净，下了课朴志训连桌上的笔都没收全，提着包就往姜丹尼尔的宿舍猛奔。
一进门，还没等朴志训开口，鼻青脸肿的姜丹尼尔见了他就嚷道：“哎我和你说，那个王八蛋他惹谁不好，今天给我撞到了，你知道他那劈腿对象是谁——”
“姜丹尼尔。”朴志训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你为什么要打他。”
姜丹尼尔被他的严肃劲儿搞懵了：“啊？”
“我问你为什么要打他！”朴志训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等了这么多年的答案好像就要呼之欲出，他紧紧盯着姜丹尼尔，想亲耳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因为他劈腿对象是追我那系花啊。”
“啊？”这回换成朴志训懵了。
“不然呢，”姜丹尼尔挠挠头，“难不成是为你了吗？”
像是一桶冷水浇在头顶，朴志训觉的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滑稽至极。姜丹尼尔说的对啊，又不是演偶像剧，难不成是为了他吗。打从一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不要指望姜丹尼尔有回应，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犯自作多情的低级错误。
04.
朴志训已经躲着姜丹尼尔有一星期了。
要不算了吧，朴志训绝望地想。这场单恋本来就注定无疾而终，现在不过是提前划上了句号。
陷入郁郁的朴志训心如一片死水，以至于前男友找上门的时候，他也没感到意外。前男友是文科生，先是长篇大论有理有据地讲述他是如何无耻，又大骂他明明和姜丹尼尔也有一腿，还好意思来找他麻烦。
朴志训莫名其妙：“怎么变成我和他有一腿了，是你搞他女朋友才被打的好不好。”
前男友更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搞他女朋友了？”
“系花啊，长发飘飘爱穿碎花连衣裙的那个，你不是有本事的很吗。”朴志训对他敢做不敢当的小人行径嗤之以鼻。
“…我女朋友是短头发。”
“......”
又经历两人久违的对峙，姜丹尼尔终于在朴志训的眼神攻势下败下阵来，举手投降道：“我是因为你打的他，我错了。”
“错哪儿了？”
“额，错在不该打他？”
朴志训觉的和他无法沟通，干脆破罐子破摔：“姜丹尼尔，我喜欢你这么久了你知道吧，少再装傻了，我今天就和你说明白了，你——”
“打住打住打住！”姜丹尼尔头一回抓住了重点，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喜欢我？”
朴志训眼睛瞪得比他更大，不甘示弱道：“是啊，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高二那年......谁要和你说这个了！”
姜丹尼尔却笑开了花：“真好啊，我也是。”
“什...你也是什么你？”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朴志训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姜丹尼尔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道：“我喜欢你啊，喜欢你好久了。我那天是想和你摊牌来着，结果看你那么激动，还以为你对他余情未了呢，这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而且我可比你早啊，在你那个高中小男友出国之前我可就喜欢你了。”
朴志训还有点懵：“那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怕你接受不了嘛，咱俩什么关系啊，那能和别人一样吗。”
“那校花班花系花你怎么解释？”
“那你前男友前前男友前前前男友前前前前男友又是怎么回事？”
“......”朴志训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自以为憋屈的单恋，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骂他：“你个傻逼。”
”我是我是。”姜丹尼尔大方地抱住他，捧着他的脸就是吧唧一口：“来晚了，不好意思啊。”
朴志训恨恨地瞪着他，提着他的衣领靠近自己，接了一个迟来太久，又极其缠绵悱恻的吻。
05.
再一次被姜丹尼尔护在怀里的时候，面对的是暴怒的姜父。
“哎，爸，别打了！孙子没了事儿小，儿子您可就我这一个啊，养这么大了打坏你舍得吗！”姜丹尼尔一手捂着朴志训的脑袋，一手试图阻止他爸挥舞着的衣架。
这回朴志训光明正大地抱紧了姜丹尼尔的腰，头埋在他胸口，发出一阵闷闷地傻笑。
END.
